楚風的生日會遠非那麽簡單的慶生，它除了被有心人利用為加固生意關系的媒介外，也成了楚風得到蔣雨琦的工具。

他把蔣雨琦拉到自己父母前，大聲地介紹她，整場生日會他緊緊伴在她身旁，對每一個前來祝福並詢問他們關系的人用一種暧昧不清的口氣回答。那種占有性的姿態讓蔣雨琦很不喜歡。但她沒有把這份不開心放在臉上。她的父親是本市的高幹，從小她就學會了把握分寸。

而最後，楚風把她拉到客廳中央，用麥克風對所有人說：“今天是我十六周歲的生日，我長大了，也有能力承擔責任。所以今天當著我的父母，當著所有的朋友們，我想做一件事情。”

他對著蔣雨琦單膝跪下，從口袋裏拿出了那枚戒指。

沒有多餘的話，楚風的眼神熱切的盯著蔣雨琦。他知道蔣雨琦不可能拒絕他，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在今天這個場合她沒有理由拒絕。

蔣雨琦壓低聲音說：“楚風，你醉了。”話語中已經有了隱隱的不愉快。她相信楚風聽得出來，只要楚風放棄那麽今天一切都好說。

“我是認真的！可能是我太冒昧了，對不起。但雨琦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就算可能讓你不開心了，我也一定要在這裏等你的答案。”楚風今晚喝了很多雞尾酒壯膽，這些話也反覆練習了十幾遍，他今天一定要實現自己的夙願。

蔣雨琦一時間不知怎麽辦才好，她心裏是不願意的，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拒絕等於給了整個楚家人一個巴掌。客廳裏所有目光都看著她。她無助地想去尋找覺繁，卻發現覺繁根本不在客廳。

接受嗎？蔣雨琦毫不猶豫的否定了。她很理智，知道自己要的不是這種虛幻的浪漫，縱而楚風家境優越，相貌出眾，性格溫和，但是，她不喜歡。

寂靜中楚家大門一下被推開了，門外站著一個全身黑衣戴著禮帽的人。

“hello，everybody！”那個人進來後送了個飛吻給大家，然後彬彬有禮地拿下禮帽行了個禮。

“我是魔術師Aro，受朋友之托為今天的壽星帶來一個魔術的。”Aro走到客廳中央，變出一根指揮棒，憑空點出了一只漂亮的生日帽。接著他把帽子扔上天，指揮棒一點，帽子在空中變成了絢麗的繁星。

在大家的驚嘆聲中，魔術師高深莫測的說：“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魔術師從黑鬥篷裏拿出一個銀色的小球，向全場人展示了一下，然後把它扔到空中。只聽“嘭”的一聲，整個客廳中央頓時充滿煙霧，等煙霧散去，蔣雨琦和魔術師都消失了。

“雨琦！”楚風大吼起來，“混蛋！那個魔術師是誰？！”

覺繁在角落裏心虛的縮了縮頭，那個Aro，分明就是周昱。

“少爺，那兩個人從後門逃出去了。”

“開車！給我追！”

耳邊是呼呼的風，蔣雨琦坐在周昱的自行車前面的橫桿上，聽著周昱那平穩的呼吸聲。

“你不會是把家裏的床單泡在墨水裏後披在身上吧。”

過了會聽見周昱咬牙切齒的聲音：“猜對了，蠢女人！”

後面傳來了汽車的吼聲，周昱掛上了一絲冷笑。“蔣雨琦，坐穩了。”他沈穩的說了一聲。

自行車急拐了個彎，輪胎與地面發出很大的摩擦聲，結著沖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曲折的巷道七扭八拐的，周昱卻騎得飛快而又平穩。很快將那幾輛車甩開了。

月色溫柔的傾瀉下來，周昱騎了一個小時的車後，把蔣雨琦帶到了河邊。河水在月光下流動著銀色的光彩，河岸的白色堤壩浸染在一片溫柔的色彩裏。

蔣雨琦放松的張開手臂，閉上眼睛聽著河水流動的聲音。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周昱慢慢的背著詞，“這才是我喜歡的詞人，納蘭容若。”

蔣雨琦睜開眼睛，連自己都沒發覺到自己語言間溫柔：“周昱，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周昱又是那副很臭屁的樣子，他往草地上一躺，很自戀的說：“爺的本領，多了去了。”

出奇的，蔣雨琦沒有諷刺他，而是慢慢走到他的身旁坐下來，鄭重地說：“今天，謝謝。”

這樣的月色，這樣的聲音，這樣的人……周昱心想，世界真美好。

“一聲謝謝就完了？”周昱不懷好意地說。

“你不會幼稚到讓我進男生宿舍吧。”蔣雨琦開玩笑道。

“那不行，大早上讓他們看見你會……上火的。”周昱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上火？為什麽？”

周昱的臉莫名其妙的變紅了，他結結巴巴的說：“女孩子…不用懂…那麽多！”蔣雨琦扁扁嘴，決定回去上網查。

“說吧，要我怎樣謝你。”

周昱壞笑著說：“以身相許？”

蔣雨琦淡淡瞥了他一眼說：“無聊。”

周昱把手機打開，放了一首英文歌，輕輕地說：“陪我跳支舞。”他堵住蔣雨琦要拒絕的話，“別說你不會，我記得你上次和覺繁說過自己會跳舞的。”蔣雨琦勾起一抹笑，看著他說：“看來你挺關註我的嘛。”

周昱側過頭剛想說些什麽，正好撞上了蔣雨琦戲謔的眼神。

其實眼睛才是最好的交流媒介。有人說，有時一個透徹的眼神能帶來一種最震撼的心動。

真正和蔣雨琦對視的那一刻，周昱終於知道這世上為什麽會有賈寶玉那種呆子了。他覺得自己身體裏有一個地方輕輕破開來，從那裏面流出了一種溫熱的液體，慢慢流淌到自己全身各個角落。

周昱的眼神給了蔣雨琦一種想逃的感覺，或許不是想逃，只是心裏一下子就亂了。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一直以來都如古井般安寧，而此刻就像有人丟進了一顆石子，已經有了波紋。

只剩下了流水的聲音，和那輕輕的女聲唱著歌：

“…andIdon’tknowwhereyouare，

Colorseemssodullwithoutyou。

Havewelostourminds？

Whathavewedone？

Butitalldoesn’tseemtomatteranymore。…”

蔣雨琦首先移開了目光，看向河對岸。河水魅麗的光澤似乎把她的眼睛也點亮了幾分。

“好，今年的元旦晚會，我還你這支舞。”

蔣雨琦回家後，發現覺繁已經在家等了許久，她伸頭看看門外，賊兮兮的說：“是周昱送你回來的吧。”蔣雨琦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沒有回答。

“雨琦？”覺繁小心地叫了一聲。

蔣雨琦拿起了遙控器打開電視，把臺換到了科教頻道，聽易中天講《史記》。

覺繁腦門上開始冒汗了。

在一個小時的極度安寧後，覺繁老老實實地跪在蔣雨琦面前認錯。

“拜托大姐，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竟然幫楚風出這種主意。”蔣雨琦聽完覺繁的道歉辭後哭笑不得。

“我以為你們兩情相悅，只是沒有一個好的機會在一起罷了。所以我幹脆讓他向你求婚，中間那些都可以後續補上”覺繁委屈地說。

蔣雨琦想了會，可能也是因為自己態度不明吧。她覺得應該和楚風說清楚，盡管她不願去傷害他，但有些事，是必須狠心的。

周昱在開學一個星期後當上了班長，他的就任演說很簡單：“跟著周昱有肉吃。”

只是後來，“吃肉”這個詞變的含義豐富了。

源於一篇課文，原來吃肉在以前的意思是：逛窯子。發展到現代，這個詞的意思更直接：“makelove”。

所以回想一下周昱的話，就讓人哭笑不得了。

自從學完那篇課文後，每個人晚自習放學前都會更周昱說一聲：“班長，今晚吃肉哦。”看吧，二班人的淫蕩本性已經開始暴露了。

之前有些女生不知道，還會傻兮兮的問上一句：“吃什麽肉？我也要吃……”覺繁就是其中的一個典型。但覺繁在班上性教育專家的耐心教導下，頓時恍然大悟，一入“肉”門深似海，從此單純是路人。

關於“吃肉”，變成了一門學問，似乎整個二班人都樂此不疲的討論。

“你也太不合群了。別人都說，你不說。”

星期六下午在教室，周昱和蔣雨琦的見面成了一種習慣。

蔣雨琦劈裏啪啦的敲著電腦鍵盤，受周昱的影響她開始玩一款智益游戲。“這種事你要是把它看得很好玩的話，就覺得很新奇，但它不過是件很簡單的事。”

周昱眉毛一挑，示意蔣雨琦說下去。

“不過就是繁衍後代，在這件事上，一旦被欲望蒙蔽，人和猴子沒什麽區別。猴子進化成人需要幾千萬年，而人變成猴子其實只要一天。”雲淡風輕的樣子。

“我覺得你才應該叫覺繁，這個類似於尼姑的名字很適合你，大師！”她那種雲淡風輕的表情讓周昱覺得面前做的是滅絕師太，他要想個辦法讓師太還俗……

“謝謝誇獎，順便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覺繁的。”“啪”一下，電腦屏幕上顯示出“PASS”的字樣，蔣雨琦滿意的舒了一口氣，一回頭發現周昱的臉放大在自己面前。

那一瞬間氣氛立刻變了。

周昱在蔣雨琦驚愕的眼神裏把手輕輕擡起來，慢慢的撫上她柔軟光滑的長發，像是受了什麽蠱惑一般慢慢低下頭。

從來都沒有這麽近的靠近過她。

近到可以聞到她身上茉莉的香氣，

近到可以感受到她那有些紊亂的呼吸，

近到可以吻到她那如櫻花般的唇……

周昱的心跳的飛快，腦中一團亂麻，要不要親下去，這麽好的機會……但最後的理智讓他停了下來。

他用一種近乎挑逗的聲音說：“親愛的，這就是人和猴子的區別……猴子怎麽有這麽會有這樣的情感呢？”

蔣雨琦心跳不穩，但她的頭腦在飛快的轉動。

就在周昱以為蔣雨琦已經死機了後，蔣雨琦卻把手附在了周昱肩上，手指劃過他肌理分明的頸脖，眼睛裏竟帶上了魅惑的味道看向他呆滯的雙眼，吐氣如蘭的說：“為什麽不吻我？”

事實證明蔣雨琦是一個非常好的演員，眼神動作都十分到位。加上本來就容易讓男人上火的那張臉……

周昱死機了……而且，上火了。

蔣雨琦把唇湊到他的耳邊，字字清晰的說：“修正一下，男人才都是猴子。”那一刻他們之間距離太近，近到能讓剛進門的覺繁瞬間石化。

“打…打、打擾了。”覺繁在開始的震驚之後，變得興奮不已，立刻像吃了雄黃的蛇精一樣竄出了教室。

完了……

這是蔣雨琦腦中唯一的念頭。

覺繁是個非常棒的大喇叭，而且是面向全世界的。星期天晚自習，整個二中高一年級所有班級的所有學生都知道文科班最優秀的兩個學生“搞”上了。而且有添油加醋、放雪碧加味精調制烈性春藥的趨向。

“班長，原來你一開始要吃的就是天鵝肉啊！”

“你是說我是癩蛤蟆嗎？”周昱火大。

“味道怎麽樣？”對方沒有否認有說周昱是癩蛤蟆的意思。

“還不賴。”周昱裝作很回味的樣子。

“你也不賴。”一個淡淡的女聲插進來，同時右腳傳一陣來劇痛。

周昱典型的要臉不要命，強忍著痛苦，親親熱熱的叫了聲“雨琦”，頓時腰上又是一下，腳上痛苦絲毫不減，周昱整張臉都疼扭曲了。

但從這一次後，周昱就只叫蔣雨琦名字的後面兩個字了。

期中考試那天，周昱臉色蒼白的飄到學校，沒有像往常一般自戀的去整理發型，也沒有和同學聊天，他只是疲憊的靠在桌子上，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蔣雨琦來到學校，看見的就是周昱的病美人樣。

“怎麽了小姐，你…生理周期？”蔣雨琦開玩笑道。

“算是吧。”周昱努力想用一種輕松的口氣，結果話一說完腹中一陣劇痛，他眼前一黑，向後一栽。

“周昱！”

周昱再次醒來是已經是兩天後了，這期間他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卻一直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安慰他。睜眼看到的果然是那長長的、柔亮的頭發。蔣雨琦靠著椅子睡著了，那小小的手垂在椅子後背上。周昱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蹲在椅子下看著蔣雨琦的睡顏。看著看著就傻笑起來。

蔣雨琦醒來就看見了周昱的這幅呆樣，她心裏翻了個白眼。

“呆子。”

“唉！猴哥！”周昱反應挺快地回答道，逗得蔣雨琦一樂。周昱放柔聲音問道：“你不會為了照顧我錯過了期中考吧。”

“嗯。”

“你怎麽不去參加考試呢笨蛋！我不在，贏過一中那些文科生就全指望你了。真笨啊你。”

蔣雨琦的臉上慢慢爬上一絲紅暈，她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聲音也變得冷冷的。

“是啊，我想我真是愚蠢之至，但我至少不會肚子痛的要死還去上課結果差一點就讓腸子爛掉，至少我不會大病初愈醒來第一件事不是感謝上天自己還活著而是掛念那個破期中考試！至少不會對照顧了自己兩天的人說‘你應該去考試’。”

她站起來，平靜了一下呼吸，然後轉身就走。

周昱追上去擋在她面前，他的眼睛裏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

“蔣雨琦。”

她轉過身，面上仍帶著因薄怒而產生的紅暈。

“我……”話在嘴裏滾了幾圈，始終沒有吐出口。周昱的臉上堆起了紅暈，舌頭像是打了結。有幾個字反覆在腦海裏翻騰，但就是說不出口。他深吸一口氣，結果到口的話變成了：“你……別走。”

蔣雨琦環起手，好笑的看著一臉通紅的周昱，最後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好了，剛剛我的話是沖了一點，就算與照顧你這幾天抵消好了。你也不必謝我，我們畢竟是好朋友。”

好朋友麽？

周昱臉上的紅暈突然完全退去，他聽到自己心底有個地方難過的發出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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